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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说敦柔格格已经封了“固伦公主”，再叫小名儿，就“不敬”了。
不过，在座的几个人中，数宝鋆和恭王的关系最为亲近，两家的关系密切到可以穿堂进室，不避亲眷。所以，即便敦柔格格没有封公主，能叫她“敦妞儿”的，也只有宝鋆。
恭王摇摇头，苦笑道：“这个固伦公主，不提也罢！我现在就怀疑，敦妞儿回家，我该拿什么仪注和她相处？”
大伙儿一想，这确实是一件为难事。
固伦公主爵同亲王，敦柔格格和恭王在体制上就是“相敌”的，难道敦柔格格回家，真的要按固伦公主的礼节迎接，甚至“平礼”？
敦柔格格封了固伦公主后，不是没有回过家，但每次都有特旨“只叙家礼”，这才暂时免了恭王一家的为难。万一哪次“上头”忘了这茬，恭王难道得“失礼”？
恭王对关卓凡说道：“逸轩，你不知道，‘言路’上有一班人，专门爱拿这种事情挑刺。谁人没有父母子女？假如在这种事情上被人攻讦，真是无味得紧！”
恭王这番话，说的倒是实在。
确实有一种言官，国家大事上说不出什么子午寅卯，可一碰到“礼节”问题，就打了鸡血般，生出苍蝇逐臭的劲头。
当事人地位愈高，身份愈重，“礼节”问题愈小——不是愈大，苍蝇们便愈兴奋。
由于此时此事，邀名声，出风头，是最安全，最便捷的。
明朝的“大礼节”，放到清朝，言官们一个屁都不敢放。由于事情太大了，卷进往，不警惕是要掉脑袋的。只好自我譬解。这是人家满洲人的“家事”，不关俺的事。
这个时候，“天子无私事”啥的，就装不记得了。
拿关卓凡来说，长时间和两个如花似玉的嫂子住在一起，市井之间早有无数流言——连两宫皇太后和关贝子的“绯闻”都能传出来，编排编排嫂子和小叔子的“段子”又算得了什么？
但这种事情永远不会拿到谏台上。由于那样一来。就和关卓凡结了生逝世冤家，人家的报复，必定是冲着你的脖子来的。
可在恭王这个老爸该用什么礼节招待敦柔这个女儿——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上面，言官便可“尽展所长”了。
由于正常情况下，这种事情，当事人假如做错了。大多数情况下改过来就好，不会受到什么处分；就算有，所获咎遣也甚轻。所以，不会真正得罪当事人。当事人为表现自己虚怀若谷，还得说“某公爱我以德”。
当事人的地位愈高，身份愈重，弹劾他“逾礼”、“失礼”的言官。所获得的“名誉”自然也就愈高。
祭奠太庙事件中，吴凤阁弹劾关卓凡“失礼”，固然攻讦的事项相对严重，但实在还是不脱这个门路的。本来认为自己是安全的——再说上面还有人罩嘛。没想到两宫皇太后不肯照着剧本演，闹得丢官回籍，十载冷窗之功，一朝尽送。
这种恶劣的风气，关卓凡早就想借个什么机会。狠狠收拾一顿。
由于接下来社会急剧变更，“礼节”的转变也会随之不断生；静态社会无伤大雅的纠葛，在大变局中就会成为改革进步的摩擦和阻力，并可能成为别有居心者的借口和工具。所以，要帮着言官们改一改这个臭弊病。
关卓凡说道：“六爷说的是。这般聒噪，与国无益，虚叨申明。确实叫人不耐。”
恭王叹了口吻，说道：“敦妞儿这个事，我心里烦，也不仅仅由于这个。这些日子。我也读了几本书，感到‘器满易盈’四个字，说的真正有道理！人贵满足，为臣为人，很多事情，我真要好好和曾涤生学一学。”
关卓凡心想：啊哈，绕了那么大个圈子，本来等在这儿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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