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祥的头脑，急速转动起来，前天养心殿内，曹毓瑛、许庚身、郭嵩焘三人的言行，逐一在脑海中闪过。←，
“轩王提出‘新疆设省’之后，”文祥沉吟说道，“郭筠仙是第一个说话的，多少有点儿……‘越次’之嫌，所以，应当是没有事先安排的，不然……”
不然就应当按照曹、许、郭的先后次序，依次发声？
宝鋆“哼”了一声，说道：“这可不见得！嘿嘿，也许只有这样，才像‘没有事先安排’，不然，郭筠仙纵然激动，又不是初进宦途的小年轻，何至于如此沉不住气？”
假如“新疆设省”之议，乃郭某人心中多年愿看，就算他久历宦海，依然有可能“沉不住气”，抢先发言的。再者说了，先声夺人自然有先声夺人的利益，气势上先压了潜在的反对者一头。更何况，第一个“附议”的人，和之后再“附议”的，在倡议者的心目中，地位是不同的。
文祥还在沉吟，恭王开口说道：“我也感到，前天的军机‘叫起’，琢如、星叔、筠仙三位的言行，并非朝内北小街事先的安排——我的意思是，在此之前，曹、许、郭三位，晓不晓得，朝内北小街已有‘新疆设省’的打算？假如晓得了，对这个事情，他们是否已经有了自己的必定之规？”
“六爷说的有理，”文祥点了点头，“曹、许、郭三位，怕是在此之前。已经心中有数了。特别是许星叔。张口就将高宗当年的圣训背了出来——高宗那段话。实在算是生僻，假如不是‘心中有数’……”
说到这儿，微微一笑：“一字不差，可不轻易。”
宝鋆皱着眉头：“就是说，不管有没有‘事先安排’，‘新疆设省’这个事儿，几个军机大臣里边儿，其余三位。朝内北小街都是事先打过招呼的，单单绕过了六爷和博川，这，却是为何？”
嘴里说着“却是为何”，心里却是已经知道了答案。
文祥的反响，并不比他慢。
“小屋子”里的气氛，倏然沉重起来。
恭王自嘲的一笑，说道：“所以，我假如再不知趣，不仅自己没趣。还会牵累朋友，我方才说的‘此其三’——此其谓也！”
宝鋆愤然说道：“六爷。我和你共同进退！反正做了这些年的官儿，也多少有点儿积蓄，不至于就喝西北风了！博川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就叫恭王打断了：“你胡说八道些什么！”
顿了一顿，一字一句的说道：“我掏心窝子说一句——国家可以没有我，但不可以没有你们两位！”
“六爷！”
“六爷！”
恭王摆了摆手，说道：“你们让我把话说完。”
宝鋆、文祥的神情，固然还是激动，但不出声了。
恭王微微仰头，看着玻璃窗外半空中愈来愈多的雪花，缓缓说道：“‘国家可以没有我’，这不是气话，是我的心里话。我，本是个拿主意的人，不是个办事儿的人，今后，拿主意——朝内北小街，加上‘西边儿’，就足够了，易地而处，我强不过他们两位。所以，‘国家可以没有我’。”
顿了一顿，说道：“你们二位是办事儿的，说到办事儿，佩蘅、博川，你们真正是不可代替的——我在不在位，朝内北小街都少不得你们！”
“有一个事儿，我和朝内北小街的主意，实在是一模一样的，就是内务府，尽不能叫西边儿的沾手！你们不要认为朝内北小街和‘西边儿’是一码事——真这么看，就太小瞧关逸轩了！他用佩蘅，就是为了扎紧内务府的口袋——不给‘西边儿’的手伸进来！这个差使，实话实说，除了佩蘅，还真没有第二人办得好。所以，不论他和佩蘅有过多少龃龉，还是少不得佩蘅！”
宝鋆眉头深锁，脸上却露出了讶异的脸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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